但，我很怀疑十多年前的我，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开同样的车，遇到同样的事儿，却很可能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，因为那时我的性格根本不是现在这样。

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呢？反正血型肯定没有变，星座也没有变，生辰八字还是原来的那个。合理的解释只能是：这些年我的学习和思考渐渐凝练成了与过去不同的价值观。

我常常自我审视。现在回头看，对我性格影响最大的一个时期，是我在 2007 年开始写《把时间当作朋友》那段时间。从我的个人体验来说，那个前后长达两年的写作过程（期间还有一次书稿尽失，只好凭记忆重新来过的情节），是一次我自己对自己价值观的细心梳理。

虽然很多的价值观在那之前就定型了，但那一次的梳理却将更多的细节确定了下来。直接产生的结果就是，对自己可能做出的选择毫无疑问、毫不犹豫。

由于我自己是个不太容易生气的人，所以我就有心思常常研究别人为什么会生气？每一次愤怒的背后，都有价值观的操纵，对错、好坏、是非的混淆……最终就这么点事儿而已。而这样的观察和思考又进一步使得自己没办法乱生气 —— 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？都是想不开造成的。

而平时人们所说的想不开，其实无非就是价值观混乱。

正因为我有这样的看法（或称洞见），大约二十年前开始，所有研究性格方面的心理学书籍我都放弃了，觉得他们乱研究，最终鼓捣出来的理论也没用，根本原因是他们的方向错了。

我不喜欢含混的词，或者含混的描述。比如，我就觉得说一个人的性格靠修养没意思，这种描述因为含混而不值得当回事儿。

看到很多父母一本正经、却又不加解释地呵斥孩子吃饭声音太大，我就觉得好笑。一个常常吃面条的民族，何必不明就里地学习吃牛排的民族的所谓修养（的表象）？又比如，偶尔说说脏话，就真的会因为修养差而性格差吗？绝不说脏话可价值观却混乱不堪的人难道不常见吗？

什么影响价值观呢？我觉得跟影响审美能力的因素是一样的：还是学识。

这个时代的好处是，学识相对容易获得，而且越来越容易获得。读书其实越来越便宜，毕竟不像过去，只有贵族才有资格读书；上学虽然挺讨厌（我是说正规教育体系很讨厌），但毕竟义务教育真的普及了；人们讨论问题越来越开放，而拥有健康好奇心的人刨根问底也越来越方便 —— 若是能读懂英文、再加上 Google，那就简直没有边界（唉）……

懂了什么是双盲测试（这是学识），就无法成为中医粉（这是结果），然后也不愿意参与各种有关中医争吵（这是价值观，知道选择是自己的，不是别人的），就算被骂也知道为什么，所以无法生气（这是性格），所以更懒得浪费时间，于是得空去做其他有意义的事情（这是进一步的结果）……

而后，我觉得这才是关键：

最终，一个人的性格是长期自我选择积累的结果。

想明白这事儿，就又在一个方面彻底放心了。